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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58岁王祖贤当老板娘 加拿大开艾灸馆亲自为顾客服务
58岁女星王祖贤已淡出演艺圈20年,移居到加拿大温哥华定居并潜心修佛,但逢年过节都会分享近照。王祖贤近日在小红书上传2分多钟影片,宣布自己在加拿大开设艾灸馆,她也亲自上阵为顾客服务,不少网友大吃一惊、纷纷询问真假。
从影片看出,王祖贤一身黑衣的王祖贤,披着乌黑秀发在雪地中漫步,大方在镜头前露脸﹐看起来仙气依旧。她罕见近距离拍摄脸部,同时吐露创业心声。她表示,自己离开萤光幕后回归自我,寻找内心的真实状态,「走进佛堂的我,是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寻找内心的平静、智能和解脱;走进艾灸馆的我,关注身体健康,可能是为了调解身心、缓解压力或治愈某种不适。」她表示,自己前半生充满了奋斗、探索与迷茫,后半生更注重内心的平静、身体的健康与精神富足。
王祖贤坦言离开萤光幕后,艾灸是她最想做的一个事业,「人说放过自己,就是能够自在和解脱」,深深觉得艾灸会陪伴她到终老,于是决定开设灸觉养生会馆,「感恩给我姻缘,能让我为你健康服务」。
王祖贤开创事业第二春,消息瞬间冲上微博热搜,尤其她公开营业电话号码,让许多网友相当吃惊,忍不住询问:「真的是小倩姐姐吗」、「虽然去不了,但祝姐姐开业大吉,能与姐姐相见,成为您的粉丝已是缘分」、「祖贤姊姊,祝姐姐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在自己的新事业里越来越好」,这也钓出女神回应:「感恩您,愿您身体健健康康」、「感恩您的关注」。
王祖贤过去是影视圈玉女代名词,过去曾拍红「倩女幽魂」、「摩登如来神掌」等无数卖座电影,而因为她笃信佛教,在2004年演出电影「美丽上海」后,宣布息影,并移居至加拿大生活,2019年以法名「行觉居士」皈依佛门、带发修行,但一举一动仍是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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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榜「年轻亚洲女孩的技术」 曼哈顿华埠按摩店涉卖淫遭封
纽约皇后区近年被视作卖淫活动重灾区,曼哈顿华埠近日也有按摩店因涉嫌提供色情服务,遭法院下令查封;经过近一年调查,该店被指控曾向两名便衣警员以百元价格提供性交易,并在网络上发布招嫖广告。
根据法庭文档,位于华埠东百老汇40号的「East Broadway Spa」因涉嫌利用地下(Basement)场所进行卖淫活动,上月末收到市府所发传票,后者同时向曼哈顿法院申请禁制。2月7日,市警(NYPD)在店外贴出查封令,理由为「提供卖淫」。
在此之前,警方对该店进行了长达九个月的调查。市警纪录显示,当局最早在2024年5月接到匿名举报,指涉案店舖内存在卖淫活动。基于该投诉,警员对此店行了卧底调查,以确认店主的违法行为。
警察证词显示,去年7月12日,一名专责调查卖淫和无证按摩的便衣警员进入店内,随后被一名女性员工迎接,将其带入一个小房间内。姓名被隐去的警员表示,在放有按摩床的屋内,店员与他「进行了涉及卖淫的对话」,并同意以150元的价格发生性行为。
同时,警员发现店外立有中文招牌,并附有「SPA」字样及联系电话。另一位便衣警员则在去年10月4日,被店员告知可用100元购买性服务,而按摩服务的费用则为60元。据法庭文档,两名警员未接受任何服务。
去年12月,市警针对卧底所观察的联系电话进行网络检索,结果显示相同号码出现在至少三个发布卖淫广告的网站中。调查发现,广告中出现大量暗示性的图片和语句,如「店里新来了一个女孩…她们年轻、美丽、性感」、「你喜欢年轻亚洲女孩的按摩技术吗」和「100%甜美,100%美丽」等。
市府认为,由「袁康丽公司」(Kang Li Yuan Inc., 音译)经营的按摩店,其蓄意将店舖用以卖淫,已构成「公共妨害」。州府信息显示,该公司在10年前设立,注册地址为涉案按摩店。
不愿具名的按摩店房东25日对本报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店家经营违法项目,此前仅被告知服务内容为「正规按摩」。他说,合同中也订明租户不得进行任何非法活动,如今突遭查封,自己「也没有办法」。房东也指,租赁关系保持有约10年。
目前,房东已对店家展开驱逐,若对方拒绝则将通过法律途径收回。尽管如此,市警认为房东有责任知晓场所内的卖淫活动,并负有调查的责任。警方强调,即使房东「无法进行亲自监督,也需依赖下属管理」,因此「不能免除法律责任」。
根据法庭文档和市府纪录,房东名为卓立中(Li Zhong Zhuo, 音译),在2013年购得产权。
位于涉案店舖旁、隶属同一地址的装潢材料公司,其负责人则拒接透露是否认识涉事店主,也不愿说明是否曾与警方交流,仅表示此事为「华人打压华人」。
邻近按摩店的眼镜店业者则说,「在这20年都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涉诈骗红蓝卡 联合健康集团遭调查
在华尔街日报(WSJ)持续针对联合健康集团(UnitedHealth Group)进行系列调查报导、司法部对该集团展开民事诈骗调查后,参院司法委员会共和党籍主席葛拉斯理(Chuck Grassley)24日发函该集团首席执行官维帝(Andrew Witty),要求提供该公司对联邦医疗保险计划(Medicare,俗称「红蓝卡」)开帐单计费的详细资讯。
该信函引用华尔街日报去年发表的调查结果指称,调查「所涉的明显欺诈、浪费和滥用行为,不仅损害红蓝卡受益人利益,也损害美国纳税人利益,完全不可接受」。葛拉斯理要求联合健康集团3月10日以前交出相关文档。
华尔街日报数据分析发现,联合健康集团将诊断结果添加到患者的红蓝卡保险纪录中,向红蓝卡计划成功请款数十亿元;但这些患者的医生其实并未治疗过那些疾病。根据红蓝卡优势计划(Medicare Advantage),患者被诊断出患有特定疾病时,负责监督患者福利的保险公司会获得更多给付。
华尔街日报分析指出,2019年至2021年期间,红蓝卡优势计划根据保险公司做出的诊断和请款,总共支付保险公司500亿元;但这些诊断并未出现在任何主治医生或医院的请款项目中。
葛拉斯理要求联合健康集团提交相关培训手册和指导文档,其中包括护士家访及病历审查在内;因为这些做法可能导致该公司超额请款。
为履行川普总统削减预算承诺,共和党最近开始将焦点放在红蓝卡开支方面。
联合健康集团25日发表声明表示,该公司「始终恪守最高品质和诚信道德标准」,「在华尔街日报进行假消息宣传之际,我们很高兴有机会与葛拉斯理参议员分享事实」。
华尔街日报21日报导司法部正在调查联合健康集团的红蓝卡计费是否涉及诈欺行为后,该集团股价下跌逾7%。
美超微终于交出财报 股价盘后狂飙23% 免除下市风险
AI服务器大厂美超微(Super Micro)表示,已交出先前迟交的财报,以符合那斯达克交易所的规定。这缓解了该公司将被下市的风险,消息激励美超微股价在周二(25日)盘后大涨23%。
美超微周二向美国证管会(SEC)提报2024会计年度的财报,也交出了截至去年9月30日、12月31日的季度财报。
美超微表示:「虽然我们已在2025年2月25日之前提交所有积欠的报告,但我们预期仍将面临许多和先前延宕履行我们SEC提交报告义务相关的风险和挑战。」
在美超微宣布已提交财报后,股价在25日盘后大涨23%至每股56.02美元,逆转当天收盘时重挫11%的颓势。今年来截至25日收盘,美超微股价上涨约49%,但期间涨幅已收敛,因为该公司在2月19日至25日
收盘期间重挫24%,反映市场对于提交财报的最后期限逼近感到焦虑。
原先美超微试图避免被下市,先前因未能在2024年8月截止日期前提交年度财务报告而面临风险。该公司原先委任的会计稽核业者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 & Young)于去年10月辞任,理由是对该公司治理和透明度存在担忧。此外,美超微还因做空机构兴登堡研究(Hindenburg Research)的一份报告而受到美国司法部的调查。
那斯达克后来将美超微迟交财报的最后期限延至本周二,以便让该公司遵循上市规定。去年12月,美超微表示,对其业务的独立审查未发现不当行为的证据,但承诺更换财务长及其他高层管理人员。
美超微在财报以外的另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已接获那斯达克工作人员的回信,表示公司已重新符合财务申报要求,相关事务现已完成」。
在年度财报中,美超微表示已经认定对财报的内控无效,并已「启动补救措施」。然而,美超微警告说,可能「无法补救我们在对于财报方面内控的重大缺陷」。
美超微也强调了潜在风险,包括「因持续的声誉损害而无法挽回流失的业务或商机」。美超微首席执行官梁见后本月稍早坦承,延后提交财报确实对业务造成了一些冲击。
在缺乏经会计审计财务数据的情况下,美超微近几季以「业绩更新」的方式提供初步营收和获利数字。本月稍早,美超微远比市场预期更强的财测,预期截至2026年6月的会计年度营收将达400亿美元。
马斯克带领DOGE引发市场不安付出代价 净资产一夕蒸发222亿美元
带领美国「政府效率部」(DOGE)的马斯克,净资产在周二蒸发222亿美元,这是他第四大的单日亏损,因市场对於潜在关税和进行中联邦成本削减的努力抱持怀疑态度而步履蹒跚。
组成马斯克逾半数财富的特斯拉(Tesla)受到的打击尤其严重,先前有报导说,该公司的1月欧洲销量暴跌将近一半,随着马斯克介入国内政治,他在欧洲的好感度大降。这家电动车制造商的股价在纽约下跌8.4%,来到三个月低点,市值自11月7日以来首次跌破1兆美元。
美国总统川普最突出的政策,包括联邦预算削减和关税在内,还没带来他竞选时承诺的股市繁营。标普500指数在过去四个交易日下跌3.1%,追踪7家大 型科技公司的美股七雄指数(Magnificent 7 Index)在周二陷入修正。
马斯克通过DOGE推动削减政府支出,号称已节省大约650亿美元,略低于2024年联邦预算的1%,但他的作为激怒许多人,引发十几起起诉讼。周二稍早有21名DOGE员工辞职,他们在联名信中表示,不想再「废除重要的公共服务」。
而川普周二再次表示,会如期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开征关税,并对其他贸易伙伴征收对等关税,这也促成市场抛售。未来一年的通膨预期升至近两年来最高,美国消费者信心指数本月降幅为2021年8以来最大。
根据彭博亿万富豪指数,马斯克的净资产周二降到3,580亿美元,但即便如此,这笔财富仍比川普11月赢得大选之前高出约1,000亿美元。由于马斯克旗下私人公司进行了创纪录融资次数,加上特斯拉在最近下挫之前飙新高,马斯克的净资产在12月17日膨胀到有史以来最高的4,864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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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vidia+鸿海强攻AI服务器机器人制造 明年首季开始作业
消息人士透露,鸿海与辉达(Nvidia)正洽谈合作,打算在鸿海位于休士顿的新工厂,使用人形机器人,生产辉达的GB300 AI服务器,预料未来几个月内完成部署。
路透报导,鸿海与辉达的目标是在明年第1季前,让人形机器人开始作业。这将是辉达产品首次在人形机器人协助下生产,也是鸿海在生产在线使用人形机器人的首座AI服务器工厂,料将在革新制造流程的人形机器人使用方面,成为新里程碑。
鸿海正与辉达合作开发自己的人形机器人,也曾试用陆厂优必选的人形机器人。消息人士称,目前尚不清楚休士顿工厂计划使用的人形机器人类型或型态,或最初将部署几台。
根据鸿海5月简报,该公司已开始训练这些机器人,进行拾放物品、插入电缆和进行装配等工作。消息人士表示,休士顿工厂非常适合部署人形机器人,因为是新工厂,比其他现有的AI服务器生产基地空间更大。
对辉达而言,在AI服务器制造流程中使用人形机器人,象征该技术取得进一步进展,而辉达本身就为人形机器制造商,供应打造这类机器人的平台。
韩国男星朴竣辉出轨女演员被抓奸?本人否认(组图)
32岁韩国男演员朴竣辉长相帅气,出演50多部音乐剧在韩国走红,6月5日凌晨,被曝出轨25岁女演员禹真英被未婚妻抓包,两人坐在沙发上低头认错照片流出。照片曝光后,朴竣辉和禹真英双双丢掉工作,两人此前多次合作音乐剧。时隔十来天,朴竣辉近日发文回应,否认出轨。朴竣辉在文中表示,争议爆发后给很多人带来失望,没能及时回应首先道歉,称6月5日以来看到了网络上的批评,认识到自己的轻率行为给未婚妻和家人带来痛苦。朴竣辉澄清,今年4月准备音乐剧演出,经常和同事在家里吃晚饭,6月4日演出过后,自然地和女演员禹真英回家吃饭,像上次一样,吃饭后就分开了,没有提前告诉未婚妻是判断错误。网传出轨被抓包照片:朴竣辉还原现场状况,称当时穿着短裤和禹真英在客厅看视频及聊天,未婚妻突然回家,继而传出误会,否认出轨,说他穿内裤和禹真英在床上不是事实。通常情况下,如果演出很晚,或者同事来家里玩,都会简单洗澡后穿上舒适衣服,与禹真英没有任何感情和身体上的接触,之前也没有单独见面过,因为误会造成禹真英受到攻击,他表示歉意,并反省和反思。不久后,朴竣辉未婚妻发文澄清,当天过于情绪化发布了照片,导致误会被扩大了,对未婚夫及禹真英造成了伤害表示歉意,希望这件事别再炒作,恢复两人的名誉。照片曝光后,朴竣辉和禹真英双双停工。而禹真英是一名00后,长相漂亮身材姣好,曾和朴竣辉多次合作。除了那张照片,未婚妻曾晒出两人聊天截图,当时疑似禹真英在男方家中洗澡,未婚妻突然闯入,继而引起出轨争议。有传朴竣辉和未婚妻新婚在即,是否如期举行婚礼也是检验出轨传言的“试金石”。值得玩味的是,朴竣辉发文前清空了账号内容。
拒绝银行offer、跑过滴滴‥他靠电影拿大奖(组图)
直男怎样拍好女性题材?《但愿人长久》在FIRST斩获大奖后,不少人对导演、编剧秦天有这样的好奇。6月,南风窗跟秦天有过一次采访。这次交流之后,我觉得,人确实在真正忘掉一件事的时候,才能把这件事做好。跟之前的设想大为相悖,这并不是一个聚焦于女性主义的采访;但这跟秦天的想法却一致,他从未想过创作时从女性主义出发,他只想讲述城市化进程里真实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历史,只不过他选择的是女性视角。2023年,秦天的首部长片作品《但愿人长久》在FIRST青年电影展主竞赛获得最佳剧情长片的荣誉,评委会评语这样赞扬这部近三个小时的电影:“时长并未稀释叙事的浓度,在角色的互相编织中,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女性在一个时代中的典型形象。人与现实的碰撞残酷无情,让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更显美丽,以史诗的笔触,书写市井小民生活的百年孤独。”《但愿人长久》海报故事从一个叫夏婵的女性出发。她出生在一个知青家庭,有个妹妹叫夏娟,贫困年代里,她不得不早早辍学挣钱,供妹妹读书,这造成她多年委屈。电影开始时,她先后遭遇诈骗、失业,怀着身孕而不知道人生该往何处。多年后,她在夜总会陪酒挣来自己在成都立身的资本,努力争取给女儿尔思更好的生活,这时,她的外甥女小芒从老家来到成都投奔她,打破了她的平衡,但也给了她一个机会与过去和解。采访那天,我们提到,与秦天的创作同时期,另一位青年导演祝紫嫣也拍了一部名叫《但愿人长久》的电影。更加巧合的是,这两部电影都在讲代际和亲情。采访那天,我跟秦天说,我觉得这也许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确实到了一个时代的节点,在相似的感受下我们会有一个共同的动作,就是去回望我的祖辈和父辈,它像是一种时代情绪。这个撞名的巧合,反而在电影之外给这两部作品带来更复杂更丰富的意味,它本身就是创作者跟时代连接的产物。导演祝紫嫣的作品《但愿人长久》剧照采访证实了这个想法。导演秦天如同在抢救一代人的历史,重现着这代人的心结。快速变化的时代里,人抓住有限的东西活下去,人与人之间结下密密麻麻的疙瘩,然而正因如此,我们被绑得更紧。他说,他从没想过这部电影会拍不好,因为“真的东西,烂也有限”。他说,他想拍的是“不得已”,人的情感的复杂,就在这种不得已之中。以下是秦天的讲述。迁徙的人最开始我并不是想要拍一部女性电影。2023年,电影在FIRST青年电影展放映过之后,很多人讨论这部电影里的女性,女性生活,女性视角,女性主义。这里面当然有相当多有益的评论,但是我最开始关心的,还是人的状况、人与人的关系、人和城市化的关系。电影在FIRST上映之后,评委戴锦华说,这不是女性主义,这是现实中人的困境。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也是我认为对这部电影最恰当的解读。这部电影,主题是迁徙的人。《但愿人长久》剧照上中学之前,我的生活都处在一个非常固化的环境里。我出生在成都,长大在成都,在成都那批最好的中学之一读书,父母都在医疗系统工作。少年时期,我曾一度以为自己非常了解世界,上大学之后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我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铁板一块。我在成都的一所大学学经济,那是2003年,我的很多同学是抱着改变命运的想法而成为经济学专业学生的。2007年,我们毕业,之后的六七年里,他们完成了资源和财富的积累,在城市里落了脚,成了家。与城市化进程步调一致的个人奋斗故事,提醒了我:有那么多不一样的故事发生在我的生活之外。这时候我心中有一点自惭形秽,过去的十几年我在干嘛?我好像只是一直顺着一个被规定好的路径走,封闭的环境把我改造得一点毛边都没有。所以毕业之后,当我面对可以进入金融机构工作的机会时,我选择了拒绝。我大概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一开始在某个支行当柜员,第一年年薪是某个数字,第二年可能涨到1.5倍,如果你一直保持晋升,可能过完第三年,你的年薪就超过30万了。一种强大的、模式化的、反复的、确定的工作,它会支配我,异化我,给我一种优渥但是被规定的生活,作为我服从这个体系的许诺。工作时的秦天我对人性——至少是自己的人性,有充分了解,如果我轻松拿到这样的薪水,让我天天坐在透明的柜台后面做同样的工作,我想我可能就“出不来”了。不相信我能出来,我就先不要进去。人是很容易被控制的,我想尽可能保持自己的“自由”。但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所以在此后的十年里,我做了很多很多零散的工作。它们的共性是门槛很低,很容易申请。比如医疗销售,电脑销售,少儿机构的托管老师,小区游泳池的救生员,网球陪练,我还帮人经营烧烤店,自己开过“野的”,这是成都的说法,就是黑车司机。有阵我还来到北京,在中关村混迹了一些时日。我主动让自己经历着这种短距离的迁徙,在一种人为的漂泊当中,我渐渐地离粗粝和真实更近,它们隐形、失声,但大量、广泛。其实我才是这个社会的少数,当然,对社会的了解让我知道,还有比我更“少数”的人存在。秦天做这些工作给我带来了不可计量的生命经验。开“野的”时,有次我送一个大学生去双流机场,返程是空车,觉得有点亏。出机场不远我路过一个公交车站,看到一个穿校服的中学生拎着箱子孤零零地等车,我停车摇下车窗,问他15块钱送进城里走不走,他看我一眼摇摇头;我说那10块吧,他又看了我一眼,把身子转过去了;我说那5块,他撒腿就跑。这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它让我突然有一种视角,就是从这个中学生的角度来理解我的主动降价有多么“可怕”。它会丰富我对生活的感知,后来我会在电影里重现这种人际张力。在我不断漂泊的同时,我的同学们逐渐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一直跟他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时候我发现:与我同龄的一代人和他们的上下两辈,这三代人处在完全不同的境遇当中,这是城市化进程造成的巨大撕裂。秦天他们的父母很多人是只有农村生活的经验;他们从乡村和小镇进入城市读书、工作、留下来,完成向城市人的转化;而他们的孩子从小就是城市人。三代人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中生活,被一种叫做血缘或者亲情的东西,反复拉扯着,它让我们不自由,让我们被捆绑,让我们有挣脱的欲望,也不得不承受被拉回的宿命。在撕裂的时代中,我们不断朝上、朝下,伸出一双痛楚的手。这是人与时代的关系。这也是我后来决定去拍摄的电影《但愿人长久》里,跟我最相关的部分。找到那件事我的第一个短片《茕茕》,班底差不多就是我后来第一部长片《但愿人长久》的班底。有一天我在府南河看到一艘垃圾船,一个穿着救生衣的老大爷在船上打捞河里的树叶、垃圾,我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这个场景,看到它的时候,我心里生出很强的漂流感。顺着这种感触,我拍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的故事,在一个夏天,他们有一些短暂的交情,然后很快就分离了。这是我在电影创作上的起步。《但愿人长久》截图早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非常喜欢看电影,保持着一天看2-3部的频率。后来我常说,我是受教于电影的。它展现出的世界是那样多样和深刻,发生在世界各地、探究着人性深度的故事,让我对人性复杂的认识不至于局限于自己身边浅层的真实。后来我会自己买电影教材读,看电影理论、导演访谈,在扩大的阅读中,好像在围猎一个电影现场。等我在不同导演的观点里找到某种高度的相似性,我开始产生某种自觉,也许这就是导演眼光。打零工的时候,我父母有段时间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其实那段时间也有不少朋友问过我这个问题,他们有时候会主动请我吃很好的餐厅,给我点一顿大餐,因为害怕一直打零工的我吃不饱。我只能说,我现在只知道我不想干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干,我快知道了。工作中的秦天大约2013年的时候,我进入一家计划转型为影视公司的传统媒体工作,在那里接触了基本的影视制作。不久后,我认识一个从香港浸会大学读书回来的导演,我们一起做了一个电影工作室,接一些广告和宣传片的活。这个朋友教给我很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自己在浸会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拍电影很简单。所以我从一开始给他掌B机(即剧组的副摄影师),到后来自己拍,2017年夏天,我独立接到第一个广告片邀约。我想,我可能要找到“那件事”了。我先拍了《茕茕》,然后构思一部长片。不到10天,我就写完了《但愿人长久》的剧本。它的核心是“不得已”,人在时代中的不得已。在最开始的构想中,这就是一个特别长的故事,超过30年的历史,底色是三代之间浓浓的、深沉的温情。那时候我是想用男性来讲这个故事,这很自然,我是男性,会下意识地选择一个我更为熟悉的视角。但是当我要把这个故事里,人面对时代的无奈与无力放在一个具体的男性角色身上时,出现了问题。三代变迁,种种困苦,我脑海中有一个画面:隐忍、坚韧,直面现实,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往下走。这种状态,在男性看来是一种失败,然而在社会的普遍认知里,女性失败不可耻,女性成功有点特别。《但愿人长久》剧照男人很坚硬,但是刚极易折,他的信心很容易被摧毁。我更想去赞美的,是一种柔韧到很难掰断的东西,这更容易出现在女性身上。当我想到这一点,我开始跟我的女性长辈、女性朋友聊,我有意识地感受她们身上那种要凑得很近才能感受到的气息,而男性的气质往往是“扑面而来的”。在审美层面,我也会觉得,让女性作为这个故事的视角,是自然的选择。有个说法是,导演拍的都是自己想看的,因为还没看到,所以自己拍。生命本来非常的苍凉,非常的不甘,遇到十之八九的不如意,“扳不断”就是我心中一个人可以具有的最高品格。这个故事用三代女性的命运来讲人在时代变迁中的沦落和高尚,我想让自己确信,也想让别人看到的,是一群女性身上相互映照的光亮。她们和她们女性可以把一个东西掰得很碎。我会跟我的兄弟们聊感情,聊家庭,聊父母,但是他们可能不会跟你往深了讲,再深可能有点冒犯,或者这是他们的防御。跟女性朋友去聊就不一样,她们往往对感情有特别灵敏的反应。如果要从一个女性的视角出发去看这个世界,我觉得首先就是去跟女性的“细节”持平在同一个水平线。比如我观察女性对自己皮肤的关注,除了脸以外,她们也会特别呵护自己的手。所以故事里的女主角,会戴手套洗碗,洗完了会涂护手霜,有时候她会随手也给自己的朋友、女儿、外甥女涂一下。还有卫生巾,我有女性朋友会毫不避讳地跟我聊这个,她说有次她遇到一个挺大的事儿,内分泌就出问题了,那几天量特别大。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样的,我朋友说你去买一包就知道了。我就去买了一包,把它打开,真的去摸它,它是厚实的,柔软的,两边有小翅膀。电影里的台词“翅膀包起来,就不会掉”,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卫生巾的真实感受——里面早早丧母的少女,初潮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到卫生巾。《但愿人长久》剧照对故事里的女性角色的想象,进一步展开。夏婵,1990年小学毕业,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拿到毕业证,总之是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成都,她作为一个没有学历的年轻女孩,要参与城市化的进程,时代给她的选择会很残酷。刚到城市,她在超市里工作,她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漂亮对自己的价值,只是偶尔得到机会,可能会在百货大楼门口走走时装秀——赵涛在贾樟柯的电影里也演过这样的角色。然后,她进了歌舞厅,夜总会,服务业跟房地产同样在扩张,它们一起吞噬了这个女性。饰演夏婵的徐海鹏,是主角里唯一一个职业演员,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试镜阶段,大多数演员都是素颜,但是海鹏当时按照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化了一个夜总会风格的妆,她对这个角色的努力争取,跟夏婵的性格完全一致。当时我会比较顾虑,她的职业性会不会跟这部电影冲淡平和的风格打架,于是我跟她通了一个电话。当时我在广元勘景,我记得她告诉我,她来自湖南,从一个小地方考出来到北京上学,现在她有一个小孩——故事里夏婵的经历,她都能明白。徐海鹏在《但愿人长久》中饰演夏婵/图源:@徐海鹏第一场戏,夏婵挺着大肚子从天台上晾着的床单之间穿行而过,没有台词。海鹏的手放在腰上,微微挺起,姿态、神情,完全是一个孕妇自然的状态。夏婵有一个女儿尔思,她的姐妹夏娟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女儿,是她的外甥女小芒。小芒没了妈妈,从乡下来到城里投奔姨妈。三个女性一起生活,经历了一个从抵触、抗拒,到慢慢融洽、相亲相爱的过程,为了让两个小演员更好地表现出这种状态,我们尽量顺拍,尔思和小芒相互接纳的过程,也是两个小演员破冰的过程。很多观众喜欢冬天她们回老家一起洗澡那场戏,说自己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兄弟姐妹在一个大浴缸或者大木桶里洗澡。这是因为拍这场戏时她们三个已经亲如一家。对于尔思和小芒的选角,会说成都话是硬性要求,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方言在我们的城市里正在慢慢消逝。会说成都话的孩子越来越难找,我突然觉得时不我待,这段历史,再不拍可能就抓不住了。小芒是故事里连接所有人的一个角色,跟姨妈,跟妹妹,跟外婆,跟妈妈,跟蒋爱。饰演这个角色的女孩练雅佳,是一个很被动的人。她的木讷和沉默远超我一开始在剧本里想象的那个女孩,但是雅佳自己相信这个角色,一个从乡下来的姑娘,寄人篱下,她本身就是被动的。徐海鹏饰演的夏婵/图源:@徐海鹏有人说小芒的朋友蒋爱戏份太重,明明是讲一个家庭故事,把这个朋友砍掉,电影也成立。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最后还是把蒋爱写进来,是因为她其实跟夏婵有着很深的对照。她为小芒展开了一座城市。小芒对成都的感受,是以蒋爱作为中介的,不光是地理符号,还有城市生活,比如滑板,内衣,派对,还有传销。当蒋爱怀孕之后,大着肚子站上天台,她给小芒带来了最初的震撼。蒋爱似乎在重走夏婵当年的路,她们都在进入这个城市的过程中被损害,被牺牲,但是她们都会活下去。日后,也许小芒会因为想起蒋爱而理解这个一开始并不待见她的姨妈——我的姨妈,曾经也经历过这些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深情的东西。在城市里电影的另一个主角是成都,我想,这个说法很恰当。所有人都在跟城市发生关系,她们与城市的关系是我构思这个故事的核心,也是所有情节的源头。有人说《但愿人长久》是女版《一一》,这对我当然是一种殊荣。我想,也许是因为几十年前,前辈杨德昌拍的台北,跟我拍的成都,处在差不多的发展阶段。城市快速变动的时候,人的关系和情感会很相似。电影中有很多镜头是在看城市景观,成都IFS上趴着的熊猫,委居于高楼之间的破旧的城中村;也看人和城市,没建好的期房里母亲对女儿下跪,长长的楼梯上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孩。我用长焦,用中远景,为了把人压进背景。《但愿人长久》剧照夏婵和她的外甥女夏小芒,还有夏小芒的朋友蒋爱,是从四川其他地区进入成都的外来者,总有人计较她们的成都话。大家都在成都讨生活,但就算都是四川话,老成都人的口音,工地工人的口音,高新区上班的白领的口音,都不一样。这跟我对成都的感知同步,大约20年前开始,成都平原越来越不“平”,它下到地铁,上到高架,它变得“3D”了。城市在分级。地铁下去了,普通的打工人也下去;高架起来了,中层领导、城市新贵,开着车在上面跑。你观察过高架桥上最堵车的时间段吗?那些车里,偶尔有几辆豪车好车;但是下午3点半、4点钟,那些能提前回家的车,通常是好车。这个城市一直在跟你说话。所以我想我们要拍这个,这是真的生活,是人们用时间和生命触碰出来的真实。我从没有怀疑过我们会拍不好这个故事,因为,真的东西,烂也有限。故事的结尾,镜头拉远,俯瞰着在老家送别了外婆之后回到成都继续生活的三个女性。这个镜头,灵感来自朱自清的《背影》。《但愿人长久》截图我们从小就读这个文章,但是要到最近几年,我才把这篇文章看明白。《背影》讲的是父亲要从“我”所在和将要去往的这个世界回到“我”要离开的那个世界。“背影”就是人被压进了环境,“我”用“我”的目光注视他。所以我最后其实在用一个俯瞰的镜头,来讲天国里,亲人注视的目光。我觉得,相信这一点,就是“但愿”的一部分。人有时候要靠这种精神力量活着。电影的一开始,怀孕的夏婵做了一个梦,她绝望地站在天台,但是是她的妹妹跳了下去。现实生活里,她的妹妹因为疾病离世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姐姐,在种种苦难里坚韧地活了下去。外婆突然出现在电影里,是因为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不得不来告别。等她走了,夏天也就结束了。结束的时候,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回答,比如尔思到底有没有在成都上小学。我其实不敢解决他们的任何问题,如果我因为一部三个小时的电影不得不在这里结束而强行安排所有人皆大欢喜,我会觉得自己很混蛋。《但愿人长久》剧照她们的故事,我们可以想下去。尔思长大之后,怎么面对妈妈的职业?为了养活两个女孩,夏婵还要付出什么?小芒进入学校读书,她的口音和城乡教育差距,会给原本品学兼优的她带来怎样的冲击?“但愿”,就是因为我们知道,那大概不会太好,才去“但愿”。在电影里,每个章节,我用了一些古诗来提示叙事。诗不是一个平面的补充,而是作为蒙太奇,是一种单独的表意。因为我们能够很容易理解这些已经进入文化基因的诗句,读懂它,能帮助我们读懂这个家庭。就像夏婵的父亲用“婵娟”给这对姐妹取名,她们身上被寄托的“但愿人长久”,是一种能够被一代又一代人理解的,亘古不变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