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哈佛校园,毕业典礼如期举行。蒋雨融的演讲掀起国内互联网舆论时,已经四十岁、明年即将毕业的Sandy正陷入焦虑中。
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已经投出无数份简历,参加过数不清的面试,拿到的offer却是0。
拼尽全力上桌,发现到了天花板
Sandy的父母是普通农民工,她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复旦大学物理系。
一毕业就遭遇2008年金融危机,她去了香港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税务,之后又回到上海进入咨询公司落脚。2012年,她带着“提升职业路径”的想法赴美攻读MBA。
赴美读书第一件事就是凑钱。申请了美国多所大学后,只有南加州大学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虽然这所学校的商学院排名只在全美第19位,并不是她最中意的,但学校提供奖学金,可以减去一半的学费负担,剩下的费用耗光了她工作六年攒下的积蓄。
毕业后,她进入了美国医药公司的战略与市场部门,每周都要出差,经常在机场转机打地铺过夜,很快,她遇到了职场上升的天花板。
“整个团队几乎都是白人,领导也是白人,我是唯一一个亚裔女性。”市场营销圈在美国是一个极度“白人化”的领域,Sandy曾申请过晋升,准备也非常充分、甚至得到了直属领导的支持,却最终失败。
根据皮尤调查中心的数据显示,包括留学生在内的亚洲群体是美国学历最高的人群之一,但在企业管理层中的比例却长期偏低。在医药、金融、科技等高端行业,亚裔员工普遍面临“中层封顶”的现象。
“在这里,你不能犯错,一犯错就会被放大;但你也不能沉默,因为那样会被忽视。”
为了打开局面,她开始在会议上频繁发言,主动争取项目,在各种社交场合硬着头皮去social。
不过真正拉开人与人之间差距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起点背后的资源差异。
她的同事可以一边开着保时捷跑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爸妈在这边有 vacation house(度假屋),我们过来住一住。”
“这是我爸的公司,小时候第一份实习就在这儿。”
“我爸妈是肿瘤科医生,这个药我可以问问他们。”
“我是美法双国籍,想去欧洲轮岗看看。”
面对出生就在“罗马”的人,Sandy无比疲惫,仿佛每一天都在演戏:
“所有人都喜欢 underdog 逆袭的故事,可没人告诉你,underdog 光是走到牌桌前,就已经快用尽了全力。”
因为在职场上无法晋升,她已经厌倦了目前的工作,她想用学历更新突破人生瓶颈,“给自己一个交代。”
最终,她选择了哈佛大学。
哈佛有光环,但不是通行证
申请哈佛的过程并不轻松。
她花了几个月准备材料,联系公司推荐人,整理文件,硕士课程为期两年,每年夏天集中到波士顿学习,其余时间远程授课。而这次,她得到的奖学金只能覆盖学费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都要自掏腰包。
当她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书时,父母的反应是“还读什么书?有工作,有小孩就够了”,希望她安心工作,照顾好两个孩子(分别为5岁和11岁)。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丈夫忙于创业,她白天上班,晚上学习,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深夜11点后,才有整段属于自己的时间,周末和同学视频讨论作业,从加州到波士顿,隔着三小时时差,她必须早上5点起床准备。
她的同学大多来自哈佛医学院、耶鲁医学院等名校,有不少还是美国执业多年的医生。哈佛带来的资源也让她印象深刻,在这里,她从职场中逃离了出来,进入了一种充满激情的状态。教授会乐于为学生搭建项目资源,安排导师,“如果你想做点事,哈佛会帮你把门打开”。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哈佛的光环并不意味着一切,“哈佛带给你的,可能是加分项,但不是通行证”。
“找工作时,反而有公司说我超出了他们的用人标准,不敢招我。”
去年夏天,公司内部一个晋升机会,由她的老板亲自推荐。她和未来的团队成员都聊过,准备充分十拿九稳,却在两个月后,被通知职位给了另一位从欧洲空降来的候选人。
“自我怀疑了很久,周末整个人都抑郁了。”她说,“明明做了所有准备,还是失败。那一刻你会觉得,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
如今美国国内的政策一直摇摆动荡,Sandy不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个offer什么时候来,不知道签证政策会不会变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永远留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