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痛风，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交话题。
打开社交平台搜索，小王指着自己的脚问「这里痛是不是痛风」、小李拿着高得吓人的尿酸指标回想自己至今二十余载的人生究竟吃过些什么、一米八几的小赵痛到走不了路被几个朋友抬进急诊……
图源：视频截图
不过，相比「老年病找上年轻人」的谈资，痛风本身可能比你想象得更严重。
一周前刚结束的欧洲风湿病年会专家报告显示，追踪 11 万痛风患者，其中 1.6 万余人在随访期间出现重大不良心血管事件。[1]
而且，比起没痛风的人，痛风患者的死亡率高出整整六成。
全因死亡率增加六成，痛风人数正在失控
今年 5 月 14 号，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 Western Pacific 发布了一篇 Hyperuricemia, gout and the associated comorbidities in China: findings from a prospective study of 0.5 million adults 的研究报告。
图源：The Lancet 官网截图
这是一项基于中国人群的大规模研究，对 50 余万中国成年人进行为期 12 年追踪，根据研究结果，在中国人群中，痛风患者比未患痛风人群的全因死亡率高 58%。
除此之外，痛风患者的器官损伤呈「多米诺骨牌」式坍塌：
心血管疾病风险上升 87%，糖尿病风险增长 99%，慢性肾病风险激增 461%，关节病风险暴增 506%，而看似无关的食管/胃病风险也上升 114%。
更严峻的是，这些关联在青年患者中加速显现。[2]
图源：丁香园根据参考资料[2]整理
说到痛风，其实有很多医生停留在只有关节疼痛的印象里。
很少有非专病门诊的医生，会考虑到「心血管疾病」和「食管、胃肠疾病」。
大部分医院将痛风和高尿酸血症归为风湿免疫科或内分泌科治疗，部分医院骨科也会接收痛风患者，但仅有少量大城市三甲医院会设置痛风专病门诊，甚至一些基层医院会统归内科治疗，治疗方法也大多局限于阵痛和急性期过后降尿酸。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痛风在初诊阶段常因缺乏专科筛查流程而导致诊断效率低。
有研究显示，中国痛风患者首次确诊平均延迟达 2 年以上，约有三成患者长期以「关节炎」或「风湿病」误诊。[3]这不仅错过了最佳干预期，还易发展为痛风性关节炎、肾功能减退甚至形成痛风石。
除了确诊率低，还有个显著问题是治疗局限。
往往大多数基层医生治疗痛风时除了阵痛，就只做急性期后的降酸治疗。但除了这些还需要注意并发症的处理和使用药物的禁忌。
图源：丁香园整理
有研究显示，2019 年中国痛风患者人数达到 1616 万人。[4]结合 2022 年复旦大学发表的 ARIMA 模型，预估 2025 年中国痛风患者将达到 1800 万人。[5]而 2019 年全球痛风人数 5387 万人，根据 The Lancet 最新研究 2025 年全球痛风患者将接近 6000 万人。[6]
也就是说，中国以 17.4% 的全球人口，占比了全球 30% 以上的痛风患者。
2.5 亿人处在危险边缘，青年人成为主力军
与 1800 万痛风患者相比，另一个更庞大的数据，是中国高尿酸血症人群规模。
我们都知道，高尿酸血症是痛风的前奏，血尿酸含量与是否进展为痛风存在依赖性因果关系。
多项队列研究和分析均表明，随着血清尿酸水平持续升高，患痛风的风险急剧增加：当血尿酸为 7～8.9mg/dL 时，每年痛风发作的风险为 0.5%；但当尿酸持续高于 9mg/dL 时，该风险直线上升至 4.5%。[7,8]
调查研究显示，2014 年中国高尿酸血症汇总患病率为 13.3%，2018～2019 年患病率为14%（13.1%，14.8%），2021 年升至 17.4%。[9～11]
也就是说，在 2021 年中国的高尿酸血症人群就已经不少于 2.5 亿了。而根据柳叶刀最新研究统计，2021 年中国糖尿病患者是 1.18 亿。[12]
图源：Nature 官网与 The Lancet 官网截图
患病率在增长的同时，青年人也成为了主力军。
在 2015～2016 和 2018～2019 年间，18～29 岁人群患病率最高，从 13.4% 暴涨至 18%。[10]另外，一项基于中国 3～19 岁儿童和青少年的研究表明，未成年人高尿酸血症患病率为 23.3%，其中男孩患病率 26.6%，女孩患病 19.8%。[13]
图源：参考资料 [10]
一项在北京某二甲医院进行的研究表明，在 2013～2016 年收治的 342 例痛风患者中，≤35 岁的痛风患者 118 例，比例高达 34.5%。[14]
浙江医院风湿免疫科主治医师黄艳表示，在工作中遇到过最小的患者仅 17 岁，「小朋友本身也比较胖，还在读高中，脚痛得受不了来医院。」
上海同济医院内分泌科的刘光辉医生表示：「最近五年来儿童及青少年高尿酸血症甚至痛风的病人数量明显增多，现在门诊几乎有 20～30% 的病人都属于此种情况，而且对于患者年龄的下限也不断刷新。」
对此，刘光辉医生透露：「我在门诊接诊过最小的痛风患者只有 13 岁，孩子体型很胖，BMI 指数超过了 32 ，脚疼的受不了，一瘸一拐的来门诊，一查尿酸 670μmol/L，加查关节能谱 CT，足关节和踝关节已经能看到痛风石了，这种情况平时连体育课都上不了，急性发作时盖被都盖不上更别提走路了，上学也得靠轮椅推着。」
刘光辉医生分析了儿童和青少年高尿酸血症及痛风高发的原因：「其实很多时候来源于生活方式及饮食结构，未成年患者的自制力不强，喜欢喝含果糖的软饮料，更喜欢高加工的肉类食品。」
另一个重要因素是肥胖，「肥胖对于高尿酸血症来讲属于一个独立的危险因素，再加之学业压力比较大，运动时间压缩，有的孩子可能还经常熬夜，久而久之则会形成恶性循环，就容易促使高尿酸血症甚至痛风的发生。」
一项研究对 3～19 岁的 54580 名儿童青少年进行了调查，高尿酸血症总患病率为 23.3%，非超重、超重、肥胖和极端肥胖儿童中患病率分别为 18.2%、37.6%、50.6% 和 64.5%。[15]
低嘌呤饮食，可以万事大吉了吗？
不管是成人还是年轻人中，痛风的治疗观念都在发生变化。
之前，痛风常有「富贵病」、「王者之疾」的俗称，有很多患者都觉得自己的饮食条件不会得痛风。
即便是现在还有不少患者甚至一些医生用「拒绝高嘌呤，痛风远离您」的口号来宣教，觉得除了降酸药物，再控制高嘌呤食物来源就能高枕无忧了。
但管住口，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嘌呤不仅来自于食物，也是细胞的重要成分，身体每分每秒都有细胞分裂、死亡、新生，过程中会有大量的嘌呤被释放、分解、代谢、重组。而多余出来的嘌呤，就经由肝脏代谢，终产物才是尿酸。
人体内的嘌呤，仅有约 20% 来自外部食物，80% 都来自于内源性的身体代谢。
2018 年，一项发表在 BMJ 上的研究通过对 1.6 万名欧洲人群的分析后指出，饮食干预仅能解释 ≤0.3% 的尿酸水平变异，甚至远不如遗传变异所带来的影响（23.9%）。[16]
比起吃多了嘌呤，更值得关注的是生活里被大量摄入的含糖饮料、酒精；不喝水、不运动、一坐一躺就是一整天，熬夜再整一顿高油高盐的小夜宵；又或者是为了追求瘦身、塑形而进行过度健身、节食……
2022 年 6 月，新版 NICE 指南《痛风：诊断和管理》提出：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任何特定的饮食可以降低血清尿酸盐水平。建议患者遵循健康、均衡的饮食。[17]
不再执着于低嘌呤饮食，然后呢？
健康的生活方式，依旧很重要。根据国家卫健委印发的《成人高尿酸血症与痛风食养指南（2024 年版）》来看，饮食方面仍有五大原则需要注意。[18]
图源：丁香园根据食养指南整理
痛风是一张黄牌警告，如果继续放任不管，高脂血症、高血压、糖尿病、动脉硬化及冠心病等都会找上门来。尿酸每增高 1 mg/dl（大概 60 μmol/L），伴随着糖尿病风险相应增加 20%。
「痛风和其他的慢性病管理道理都是一样的，控制不好，任由疾病发展下去，肯定是有危害的；如果修正生活方式，大多数都能够得到缓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