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咚…咚…」熟悉的配乐声响起,那个西装笔挺、拎着公事包的高个男子出现在了艾菲尔铁塔附近,带着一脸被饥饿折磨的表情,绝望地凝视镜头。当大银幕上出现这个画面时,影厅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观众知道,那个全世界吃饭最香的男人回来了,这一次还走上了大银幕。
「那个男人」就是松重丰,红遍全球的日剧「孤独的美食家」十几年来唯一的男主角。剧中,他扮演的「井之头五郎」是进口杂货生意的商人,常独自拜访客户或为客户解决琐碎的问题。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工作结束之后,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在附近的街巷内寻找好吃的餐馆,慰劳自己。
没有人会想到,情节极度简单的「孤独的美食家」,能够从2012年开始连续拍摄十季,这还不算各种版本的特别篇,更没人能想到,这个故事竟然登上大银幕。「孤独的美食家」剧场版今年初在日本上映即夺下新片票房冠军,本土票房突破10亿日圆(约698万美元),该片在南韩、香港等也有不错表现,4月下旬在中国上映后,截至5月中旬约有800万人民币票房(约110万美元)。
独自一人,日本吃到世界
一部情节简单的日剧能有如此发展,全因为十几年来,「孤独的美食家」将「一人食」的姿态做到了极致,为全世界所有独自享用美食的人提供了一种心灵慰藉,一个人吃饭不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了。
和剧中总是穿着正装面容严肃、只有吃到美食才会绽开笑脸的「井之头五郎」不同,日本演员松重丰打扮悠闲,一头白发戴着圆框眼镜,总是面露笑容,十分有亲和力。他不止一次提到自己曾短暂地自学过中文,还自称是日本娱乐圈「最会包饺子的人」。
选择将剧集「孤独的美食家」改为电影,作为主创的松重丰也经过多次思考,他回忆,40多年前,因为喜欢电影,也想拍摄电影,才选择进入电影行业,没想到,从影生涯一直没有亲自执导电影的机会,却意外以「孤独的美食家」的主演身分成名。
他认为,这部轻松的美食小品其实可以去做「巨大的尝试」,最终,他和伙伴们选择冒险,将故事放到大银幕上,看看是否能带来更加新奇的效果。

构思时,他想起小时候生活在日本福冈,距离南韩很近,过去曾幻想着,要是可以游过海洋,到南韩去看一看就好了。于是,在片中,井之头五郎来了一次「环球旅行」:先是去法国品尝奶酪汤,再到日本长崎为友人寻找食材,又让他在一次遇险之后,与南韩美食产生了缘分。
冒险的情节没有冲散原版电视剧中寻找美食的内核,在收集素材时,他也要亲自去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小店试吃,感受过店面真实的氛围和品质之后,再将它们编写进电影中,最终实地拍摄。
专业「陪吃」13年
2012年1月4日开始,每集30分钟、每周播出一集的「孤独的美食家」在日本东京电视台开播,一经推出便人气高涨,连主演松重丰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一个奇迹。他无法想像,观众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会连续十几年观看像他这样的一个大叔独自品尝美食的场景,还这样津津有味地看了十几年,丝毫不感到厌倦。
细究起来,这部剧能够火,确实有些道理。首先,「孤独的美食家」改编自1980年代同名漫画的作品,每次,电视剧结尾出现的一位戴着帽子和眼镜实景探店的大叔,正是这部漫画的原作者之一久住昌之。他曾提到,自己创作这部漫画的年代,是西餐大举进入日本的时期,而他对食物有着独特的见解,希望人们能不被那些外表时髦的饭店所迷惑,去寻找街头巷尾那些真正好吃、家常而又实惠的食物。

除了原着的影响力,能够找到松重丰这样一个适合扮演主角「井之头五郎」的人选,也是电视剧成功的关键。对此,久住昌之回忆,其实一开始,他并不确定松重丰是否能演好这个角色,因漫画版主角是一个身形健壮的中青年男子,和高大瘦削的松重丰外形差距很大。但很快,久住昌之和工作人员看到了松重丰在剧组吃盒饭时狼吞虎咽的神情,就立刻感觉「找对了人」,并和他一见如故。
后来,久住昌之才得知,松重丰从影多年来经常扮演配角,习惯在片场等待自己的戏分,有时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他就会利用空档在街上寻找好吃的餐馆、小吃,用食物抚平自己的焦躁。如今想来,那种不断等待的焦灼心理,身为配角的无奈与不甘,可能正是松重丰能够塑造好那个走街串巷、烟火气十足的「五郎叔」的原因。
而「孤独的美食家」能够如此吸引人的最大优点,还是来自它完全「真吃」的拍摄。为此,剧组从一开始就决定放弃网络平台的推荐,也不选用漫画作者写过的餐厅,而是重新寻找好吃的餐馆,亲自试吃后再拍摄电视剧。这相当于是一种重新创作,给拍摄工作增加了很多难度。该剧的制作人菊池武博曾提到,拍摄时,为了找到真正好吃的店,剧组经常派出五、六位工作人员在某一区域寻找合适的饭店,一个工作人员有时每天要试吃四、五顿饭才能找到合适的餐厅。几年下来,很多任务作人员都长胖了。

也因为如此,松重丰在每次拍摄之前都饿肚子,等到拍摄时上菜那一刻,才一口气把食物都吃完。他曾透露,这种饿一天吃一顿的拍法,才是他面对摄影机前的食物,能够永远保持热情的秘诀。
独食表达观念与人心
「孤独的美食家」当然不是唯一一部借助美食讲故事的作品。在这部剧成名之前的2011年,关于美食的日剧「深夜食堂」已经在全亚洲爆火,描绘食客们复杂人生经历的小故事;还有独居女子坚持每天做饭、喝冰啤酒,享受中获得疗愈的「晚酌的流派」等日剧。不过,「孤独的美食家」和上述这些作品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十几年中,它将井之头五郎独自一人吃饭和生活的状态毫无动摇地拍摄到底,几乎从不加入「多人用餐」的场景,这样的坚持,其实也就是创作者本身对孤独、自由的人生状态的一种守护。
剧中的井之头五郎风雨无阻,坚持独自用餐,在餐桌之外也坚持过着一个人的日子,不为任何人妥协。偶尔,他也会感到无聊和后悔,但是肚子的「咕咕」声很快就会将他拉回现实,在一次次满足口腹之欲的过程中,他忘记了过去的遗憾,也不再为未来焦虑。他就这样治愈了自己,同时也治愈了无数屏幕之外孤独的灵魂。
这些「一人食」的画面,用这些家常美食和那些琐碎、细小却格外真实的剧情,为孤独的都市人提供了庇护和共情,缓解了那些经常独自一人的观众内心的孤独和隔绝感。实际上,那些观看「五郎叔」吃饭的「饭友」们早就已经有了缓解孤独的办法。
为普通人守护着个人生活中难得的孤独与自由,才是「孤独的美食家」真正的意义所在。正如松重丰受访时所言,无论是自己一个人看剧、吃饭,还是去看电影,换个角度想想,其实都是一种「不一样的享受方式」。至于影迷们关心的,他如何才能不把饭菜沾到领带上的问题,松重丰的回答则是:「其实,我常常弄脏…但是弄脏也没关系。我们追求吃得好,吃得自由,就好了。」

(取材自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