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你醒啦,现在是2008年的午后。你刚刚好像做噩梦了,一直在说着什么房贷加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无数人想回去的2008年午后,有蓝色玻璃的单元楼,有刚刚打开包装的绿舌头,电视机里还在播放北京奥运会。
那一年,你躲在教室后排,和同桌分享有线耳机。
你拿着那支用压岁钱买的MP5,看到了大洋彼岸有一个银发烟熏妆的女人又唱又跳,后来你知道她有个奇怪的名字叫Lady Gaga。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同学们一起在KTV合唱Poker Face,喝着嘉士伯啤酒。
当时的你并不知道,你正处在这个世界的黄金年代。
Poker Face,Lady Gaga
这些年,对于不熟悉欧美音乐的朋友们来说,那个怪诞浮夸的Lady Gaga像是消失了。
她以表情包的形式出现在年轻人的群聊中,最近连内娱的明星都蹭上她了。
许多使用这个搞笑表情包的人都不知道,它出自一张诡异的Lady Gaga的街拍照。
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
当Lady Gaga站上舞台,换上我们熟悉的奇装异服,开始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时候,人就会忍不住感叹——
“只要Ladygaga又开始唱吵死人的歌,感觉经济就要复苏了。”
在抖音,你甚至能看到年轻人开始翻拍Lady Gaga的演唱会片段。如此古早的欧美diva也是好起来了。
上个月,Lady Gaga在新加坡举办了一场演唱会,也是亚洲的唯一一场限定巡演,几乎全中国的少数群体都去新加坡朝拜圣母。
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月薪5万的去看Lady Gaga,月薪2万的去看孙燕姿,月薪3000的去看俄罗斯娜娜。
看到Lady Gaga又站在舞台上搞起了哥特艺术与电子乐,Poker Face和Bad Romance的前奏又一次响起,一度让人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如果“经济上行”有声音,那一定是2009-2012年的欧美流行音乐。
2008年 Poker Face MV
Lady Gaga是真正把握流行文化脉搏的天才。
她的每一次登台,都踩在了最下沉压抑的时代节奏上,一出场就把沉闷的世界炸得眼冒金星。
她的初登场,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
一个年轻的银发舞女从泳池里爬出来,化着浓到看不清双眼的烟熏妆,穿着大胆的黑色紧身胶衣。从此之后,整个世界都被一首Poker Face洗脑。
从格莱美颁奖典礼到北京工体西路,彻夜都是Lady Gaga的声音。
那时候她唱“just dance, it’ll be ok”,让低迷的世界震动。不管明天如何下沉,今天我们先跳舞。
在还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年轻的孩子们在盗版网站下载MP3,哼唱着不知所云的歌词,第一次认识了如此与众不同的欧美歌手。那时候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政治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是左翼右翼、自由保守。
后来,在Lady Gaga早期专辑的网易云评论区,总会出现那些来自2020年后的评论——
“这首歌小时候好像抱过我”。
“中考结束后听的歌,现在我已经上班了。”
“还记得我在初中联欢会上唱了这首歌,班主任脸都黑了。”
2008年 Just Dance MV
而在2025年这个全世界摇摇欲坠的时刻,她换上经典皮肤回归了。
只要Lady Gaga又开始张牙舞爪,全世界的经济就有救了。
今年美国科切拉音乐节,她贡献了两个小时的史诗级表演。混沌嘈杂的电子合成器,暴戾的鼓点和节奏,铁肺般的歌剧嗓音,重复愤怒态度的歌词。
就像是被人猛揍了一拳昏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2010年,那个刚刚出现iPhone 4的年代,每个人都憧憬着闪着金光的未来。
那个擅长舞台装置和行为艺术的女王也回来了。
两个小时的表演就像她精心布置的一场关于哥特美学的血色歌剧,她身穿Samuel Lewis定制的巨型红色礼服裙亮相。
这件特殊的礼服包括一个机械升降机、一个钢笼和一个覆盖着270多米红色丝绒的木制框架。还是那个极尽浮夸的疯女人,这样的舞台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又唱了一次Poker Face——这首对她本人以及所有听着她长大的Z世代最熟悉的歌。
舞台上是两个Lady Gaga,两个女人站在棋盘上,一黑一白。
白衣皇后头戴高耸哥特王冠,代表旧时代的Lady Gaga;黑衣皇后则是站在当下的她本人,也是Stefani Germanotta(她的本名)。这是新旧两种人格的撕裂与对抗。
当她时隔16年后再唱起这首让她成为全球天后的歌,她成功杀死了白皇后,砍掉了那个旧的自己。
在抖音和算法踩死了当代流行音乐之后,她2011年发布的专辑Born This Way仍然一遍遍翻红。
更年轻的10后(阿尔法世代)踩着怀旧浪潮,偶然在短视频中听到了暗黑哥特的Bloody Mary和Government Hooker,为之惊艳大呼。
但他们或许不知道,15年前的Lady Gaga在视觉艺术与政治表达上有多先锋。毕竟他们认识的Lady Gaga,已经是卸掉浓妆唱着爵士乐,穿着晚礼服出演大电影的版本了。
去世界各地的地下俱乐部和电子夜店走一走,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社会边缘人士和少数群体,都有一段“深夜听着Lady Gaga熬过痛苦的青春期”的回忆。
学校没有教过你,但她一遍遍告诉耳机另一端的少年:“人是可以做自己的”“你是一个强大的女性,你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许可”“我们生来如此,上帝从来都没有失误过”。
不熟悉她的观众,只看到了当年那个披着生牛肉晚礼服登台的离经叛道的女人;熟悉她的那代人,都知道她真正的魅力是打破世俗的勇气。
在演唱2009年的老歌Paparazzi时,她致敬了年轻的自己在2009年VMA的表演现场,再次换上了16年前那身著名的金属铠甲和拐杖。
当时23岁的她,在舞台上用血浆和拐杖震撼了台下的明星和歌迷。现在39岁的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浆,白色斗篷在空中飘扬。
在当年Paparazzi的那支MV里,有血液与伤痕,有金属轮椅的禁锢,还有肉体的异化与权力的规训。很难想象这是一支流行电子舞曲试图传达的内容。
2025年 科切拉音乐节
2009年 Paparazzi MV
最后一曲Bad Romance,她换上了那双经典的怪兽触手,躺在手术台上完成了演唱。
当年是这首歌让她从一个只会唱电音舞曲的流行歌手,蜕变为一个创作哥特艺术的女艺术家。
如果你还记得当时的MV画面,一定还记得这个女人对于哥特的怪诞演绎,对于反抗父权社会、反抗物化女性的大声疾呼。
当时还是初中生的90后或许看不懂,但30岁再回头,就发现自己的青春期吃的全是细糠。
现在的小孩哪有我们当年的福气。
2025年 科切拉音乐节
2009年 Bad Romance MV
我们之所以说曾经那个传奇的Lady Gaga回来了,是因为她今年发布的专辑Mayhem,几乎是对她2010年代所有代表作的一次回望与致敬。
只有经历过2010年代的老粉丝懂得这张专辑的含金量,因为你能从这张专辑里听到她黄金时代所有老歌的影子。
美国歌迷锐评,Lady Gaga未婚夫波兰斯基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支持她在当下这个垃圾的世代,再做一次只属于她自己的音乐。
Mayhem就像她2008年的首张专辑The Fame,让人再次回忆起那个统治电子舞曲的女人,脸上涂满了黑色的血浆。
如果你看到了Abracadabra的MV,你一定会回忆起15年前Alejandro的内核:哥特黑暗美学,性秩序与性暴力,宗教信仰与性解放,美国石墙运动,等等。
了解她的人已经不会惊讶了,因为她的每一个MV都是精美的巴洛克艺术品。
修女与倒置的十字架,禁欲与纵欲,红衣主教和白色天使的对抗,献祭的羔羊和狂舞的人群。40名舞者和两个版本的Lady Gaga用肢体演绎对抗和恐惧。
那句意义不明的“Abracadabra”,猛一看像是一句太奶的梦话,但就像是15年前的“gaga ohh lala”一样,没人想搞懂它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只有Lady Gaga会唱出来的话。
2025年 Abracadabra MV
打开第二首单曲Disease的MV,你能看到当年那首火遍世界的Telephone的影子。
Disease是她本世纪最伟大的视觉作品之一。
同样的电影感MV故事,Telephone是《末路狂花》的电子乐版本,Disease则是许多个美国60-80年代邪典电影的浓缩,甚至让人看到了大卫·林奇《双峰》的影子。这种久违的阴郁黑色电子乐风格,对于许多重口味歌迷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发生在白天的恐怖故事才是最瘆人的。眼球里布满血液的邪典宿主,捕捉在街区流窜的克隆体,黑色石油般浓稠的羊水蔓延,无处不在的肢体恐惧——这几乎是她的哥特才华的全部浓缩。
2025年 Disease MV
我看到关于专辑Mayhem的最高评价是:“这张专辑如果早点放出来,今年民主党也不至于败选”。
自由昂扬,多元包容,女性主义,先锋艺术。我们好像在全世界极速右转的当下,早已忘记了青春期接收到的那些关于理想主义、反战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滋养灌溉。
梦回第一次听Bad Romance的暑假,我和同学在KTV里喝着兑水的假嘉士伯啤酒,英语课代表带着大家一起唱Paparazzi和Love Game。那些尚未社会化的身体和头脑,根本不想细究歌词讲了什么,只觉得歌唱和跳舞就很快乐,暑假无限漫长没有尽头。
我们甚至一度天真想当然地认定,自己长大后也能变成她。十几岁的年轻人胆大包天,大脑还没有被房租和通勤占据空间。那时的我们刚刚拥有人生的第一台iPhone 4s,新世界正在缓缓打开,没人知道是好是坏。
Lady Gaga之于90后的意义,不亚于Michael Jackson和Madonna之于70后80后,甚至可以说,她的表达塑造了这代人精神的当代性和独立性,让他们在日后无数个压抑痛苦的日子里,还能找到人性的源头。
反抗父权与女性物化,死亡浪漫主义,地下俱乐部文化,青年反叛精神,以及最重要的,面对真实自我的勇气——
或许如今的年轻人很难想象,90后的青春期是在这样的文化土壤中度过的。那是一个开放的,反叛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
2010年 Telephone MV
翻了翻社交平台,许多幸运儿都在新加坡街头食阁偶遇了喝青岛啤酒的Lady Gaga。
第一次在MP3里听到的她22岁,今年的她已经39岁了。如今的她出门不会再踩着吓死人的驴蹄子恨天高,也不会穿让人惊掉下巴的怪衣服了。她走在路上就像一个不起眼的普通白人女性。
一位名叫@瑞雪Cloe的博主,拍摄了自己和Lady Gaga的同框视频。只不过她只是远远看着自己青春期的偶像,不去打扰她,遥望着她泪流满面。
她在视频里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不用合照,不用拥抱,什么都不要。这样看着她过着开心的生活就很满足了。
她教会了我爱自己,是我痛苦的青春期的精神支柱,是我16年的信仰。”
图源:@瑞雪Cloe
整整一代人听着她的音乐长大。
他们建立起对权力结构的天然反叛,在价值观初现雏形的时候,学会了为什么要永远站在高墙的对立面,永远为少数群体与边缘人群呐喊。
他们在音乐中消解了一切来自权威的恐吓与规训。
这就是Lady Gaga作为一代人的精神教母的意义。
22岁的Lady Gaga在白宫门前对奥巴马大声喊话
Lady Gaga再次站上舞台,不仅关于音乐,还映照了经济的温度。
我们都熟知“裙摆指数”。
当女性裙摆越长,股市就越低迷;相反,女性的裙子越短,资本市场则越出现昂扬的趋势。
这个指数还有一个更通俗的名字叫做“牛市与裸露的大腿”。根据这个指数,如果投资者仔细留意本年度女性裙子的长度,那就基本能准确判断本年度资本市场的牛熊走向。
如今,全球流行音乐的走向趋势,也掌管了一部分女性裙摆的功能。
当Z世代开始回忆起2010年代的音乐时,时代症候的病历也书写好了。
近两年,在欧美出现了一种特殊的音乐类别,叫做“经济衰退流行音乐”(Recession pop),这是社交媒体对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电子舞曲流行音乐类别的新称谓。
除了Lady Gaga,代表人物还有Katy Perry、Kesha、Miley Cyrus和黑眼豆豆。他们的电子舞曲没有太多深奥的涵义,简单、重复、快节奏、适合聚会狂欢和夜店。
似乎那个年代的所有歌曲都在重复表达同一件事:别管那么多,赶紧跳舞,多活一天就挣了一天。
经济崩溃,政治完蛋,未来黯淡,遍地失业,房价贬值,战争一触即发。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这也是2010年代音乐再次文艺复兴的原因——人们试图用反复听老歌的行为,找回当年饱满的求生欲。
“流行音乐回来了”
“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那个Lady Gaga回来了”
“经济衰退流行音乐太好了,那时的人们花光兜里的最后一分钱也要蹦迪”
这并不是当下时代独有的特色。
在美国1920年代大萧条时期,布鲁斯和摇摆乐风靡一时;1970-1980年代英国的“不满的冬天”(Winter of Discontent)见证了迪斯科潮流的兴起。
每当经济下行,人民囊中羞涩的时候,总会出现帮助他们宣泄压抑情绪的娱乐产品。
就像Lady Gaga横空出世的2008年,美国人经历了华尔街金融海啸,房价暴跌,泡沫破碎。一个怪诞的女人跳出来,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经济大环境越艰难困苦,音乐就越发疯狂动感。
当市场里鸡蛋的价格都飙升起来,那就意味着人们需要听点麻痹神经的音乐了。当你发现Billboard前100名的欧美流行音乐总算变得好听起来,那么意味着华尔街也要随即敲响警钟。
西班牙阿尔卡拉大学(University of Alcalá)的两位经济学家发表了针对“经济衰退流行音乐”的研究。
论文分析了1958年-2019年Billboard前100名的流行歌曲,结果发现,当失业率居高不下时,人们倾向于节奏欢快、歌词积极乐观的音乐。另一篇论文发现,这一规律在全球新冠疫情期间也得到了印证,尤其是美国。
“当宏观经济状况不佳时,社会倾向于使用积极乐观的音乐作为自我安慰的工具”。
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音乐学家Joe Bennett发现,经济与艺术之间的这种联系,在现代音乐史上很常见,因为创作演唱流行歌曲的歌手,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下沉的世界:“艺术家和词曲作者都是人,他们不是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进行创作的。”
在某种程度上,音乐是对现实层面经济衰退的过度补偿。“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音乐往往会朝着两种方向发展。你可以如实叙述它,写下经济悲观的歌词;或者你也可以说,去他的,反正我们都是穷人,让我们狂欢吧。”
当然,这可能也是多愁善感的人们自作多情。22岁的Lady Gaga发布她的第一张专辑时,或许也没考虑过自己的音乐和经济衰退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现在的人们,以一种重新审视2010年代电子舞曲的眼光,思考着到底该如何面对当下的困境。
对美国人尤其如此。毕竟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国家从辉煌走向荒诞,没有谁会比他们更需要往日余温的慰藉。
“说实话,我如此喜欢听这首歌,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度过的好时光”
怀旧情绪有它自身的周期性。
心理学研究表明,怀旧情绪在流行文化中以15-20年为一个周期。
任何一代人,怀念起自己青春期时代看到的电影、听到的音乐,都会蒙上一层梦幻的柔光滤镜。而15年的怀旧周期,就是一个让记忆被重新发现的最佳时间节点。
不管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每个人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听到Lady Gaga的场景都不一样。也许是一个美国男人下班后在酒吧喝着啤酒,也许是一个中国小孩在中考高考后的暑假。
但相似的是,他们面对今天的世界,都有忍不住回头望望的伤感。
所谓的流行音乐,变成了抖音里的跳楼机,TikTok里的手势舞的bgm。
这是那些曾经听着Lady Gaga和黑眼豆豆的小孩们长大后面对的世界,他们只能短暂地躲进15年前的废墟里休憩片刻。
醒来之后,还得考公呢。
如果你这半年留意过,你会发现有句话非常火——
“有一股经济上行的美。”
日本昭和时期的City Pop《真夜中のドア》,这几年变成了人们回望黄金时代的固定bgm,那句“stay with me”一响起,仿佛置身于1980年的日本东京银座。
在泡沫破裂之前,东京街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慵懒盲目的自信,学生的书包都恨不得背爱马仕。那时候的日本人相信卖掉东京就能买下整个美国。
那时候每个人都相信,前路平坦宽阔,闪着金光,连指甲缝里都藏着金屑。
如今我们又听回了City Pop,不是因为现实多美好。
我们试图在甜美的音乐里沉醉3分钟,短暂忘记昨天刚发的工资条。
比起婚育和买房,音乐已经是低欲望社会最廉价的娱乐产品。
经济上行的美,不仅关于流行音乐。
就像我们感慨一代“小妞电影”的消亡,就连好莱坞自己也无法复刻千禧年的昂扬心气。
大银幕上的年轻女孩穿着低腰牛仔裤和粉色短上衣,谈起恋爱来仿佛忘记了明天还要上班。曼哈顿上东区的Carrie踩着高跟鞋,正准备去West Village找姐妹们喝下午茶。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财富自由后的餍足,肢体舒展,面部自信。
那些年卡戴珊还只是帕里斯旁边的拎包小妹,没有人能猜到Skims的裸色风暴在十几年后占领了全世界。
那时屏幕前的孩子们坚信,上班之后就可以穿着高跟鞋踩碎烦恼,可以住在高级公寓里俯瞰传说中的A市。
而现在再打开这些电视剧,只会思考“他们工作日都不上班的吗”。
“经济上行的美”可以是时尚、电影、明星,也可以是15年前北京工体的夜店,是坐在路边烂醉的你我他她。
从Vix蹦到Mix,从Mix蹦到Suzie Wang,蹦完迪之后再去吃一顿金鼎轩。哪怕喝的都是假酒,也丝毫不怀疑那一刻的快乐。
网络上时常出现80后中年人疑问,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不敢穿吊带了?
翻一翻2005年的北京西单街拍照片,你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辣妹穿搭。
热裤露背吊带高跟鞋紧腿裤,夸张到极致的彩色眼影,每个人铆着劲般地成为主角。而现在高跟鞋快要退出时代舞台,优衣库的黑白灰T恤和肥裤子变成了每个NPC的固定穿搭。
手里握着的是八缘风香芋奶茶,兜里塞着的是滑盖诺基亚5300,上面挂着的塑料水晶手机链闪闪发光,没有人预测过未来水温如何,只想一个猛子扎进汪洋大海中畅游,那时候还没有“上岸”两个字。
那时候我们住在单元楼和家属院里,放学回的也不是“原生家庭”。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我们看的还是杨红樱的《女生日记》《男生日记》。
地球村向所有孩子敞开怀抱,让我们误会这个世界本应如此自由肆意。
Christina Aguilera
人们总是怀念不断重复千禧年,怀念的其实是那股向上的心气,是毫无理由地莽撞地期待着未来。
当时听着动感电子舞曲,怀揣着“反正明天充满希望,那今天就放肆狂欢”的盼头。
今天再听回15年前的电子舞曲,人们试图找回狂欢的勇气,留下的却是“这个世界可能在这一秒完蛋,也可能是下一秒”的无所谓和淡然。
在我们重新邀请Lady Gaga返回歌单的当下,洛杉矶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无限制自由格斗大赛,特朗普和马斯克要离婚,加州闹着要独立,没有人知道新的世界是怎样的面目。
人们只好戴上耳机,把头埋在沙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