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国联邦参议院通过稳定币法案「GENIUS」,交付众议院审议,近期内料将过关。经济学者警告,此法有如给全球金融市场埋下定时炸弹。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江森警告,政治人物未记取轻率立法松绑金融监管、酿成金融危机的历史教训,克鲁曼也持类似看法。
参院17日通过的稳定币法案全名是「为美国稳定币引导并创建国家创新法案」(GENIUS 法案),为价格以1:1钉住美元的稳定币制定监管法规。在美国总统川普催促下,共和党议员全力护航,部分温和派民主党议员在法案提高非金融公司发行门槛、加强对外国发行公司监管规定后,也予以支持。
参院版稳定币法案订出护栏措施、规定所有稳定币都要有准备金支持、制定稽核机制和反洗钱法遵措施,还禁止孳息稳定币,并明文禁止行政官员与国会议员发行稳定币。
但民主党参议员华伦仍以此法案对消费者保护太薄弱为由,坚持反对。她说:「GENIUS法案欠缺基本防护措施,那是确保稳定币不会炸掉整个金融体系不可或缺的。」
江森:恐重蹈衍生性金融商品合法化覆辙
华伦引述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江森的论点指出,今日以GENIUS法案让稳定币合法化,却欠缺周延的防护措施,就好比2000年代初立法监管衍生性商品一般,让民众误以为衍生性商品已受有效监管,后果便是癌细胞在金融体系日益扩散,终至酿成次贷风暴、掀起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拖垮整个经济,最终花纳税人7,000亿美元纾困金融业。
江森指出,2000年美国国会通过「商品期货现代化法」(CFMA),宣称鼓励金融创新会嘉惠全民,但事后证明「CFMA促进衍生性商品市场迅速成长,而全球金融脆弱性和系统性风险之所以形成,衍生性金融商品监管薄弱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他写道:「让我们坦承:CFMA是个立法错误,直接导致2008年全球全球金融危机那么严重。」
江森批评,参院版GENIUS法案缺乏对稳定币强而有效的监管规定,未有效因应稳定币可能遭挤兑的潜在风险;此法也阻挠监管机关订定严格的资本、流动性和其他护栏,可能升高系统性风险;而且欠缺一套明确、严谨的监管框架,以防范稳定币用于非法金融或侵害消费者权益。总之,他担心,若不加强GENIUS法案,「将开辟另一条通往金融自残之路,摧残美国乃至全球经济」。
克鲁曼:新型影子银行兴起恐危及金融稳定
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曼最近也表示,GENIUS法案赋予稳定币合法地位,令人忧心恐会升高美国爆发金融危机的风险。他指出,2008年金融海啸之所以来袭,主要与躲避监管的「影子银行」有关,而稳定币发行商正是一种新型的影子银行。
稳定币发行公司心知肚明的确有可能遭遇挤兑风险,于是大型发行商标榜累积庞大的美国公债储备,偿债能力不成问题,试图让稳定币持有者安心。
但如此一来又产生新问题:稳定币万一遭挤兑,恐演变成美国公债遭挤兑!因为一旦稳定币持有人争先恐后想把持有的代币兑换回美元,将迫使稳定币发行商急着贱价抛售美国公债,后果便是市场利率窜升。
川普想一箭三雕 却埋下恐引爆市场崩盘的金融定时炸弹
另有经济学者指出,川普力推稳定币的用意昭然若揭。姑且撇开发行稳定币牟利的动机,川普想要的是让美元贬值、缩小美国贸易逆差,同时藉挥舞关税大棒保有支配地位。稳定币是这套计划的要素。假设他能逼迫日本,将持有的1.2兆美元美国公债拿出一部分来买美元计价的稳定币,美元总供给量将随之增加、导致美元贬值。稳定币发行公司可用收到的美元来买美国国库券,如此一来便可压低美国政府举债成本,同时巩固美元支配地位。
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但川普团队却忽略了稳定币可能构成的系统性风险。稳定币发行公司若发行的代币超过持有的美元,或购入流动性较低(但孳息较高)的证券,就可借此赚一大把。稳定币市场规模小时,这不是大问题(2021年Tether因未揭露储备相关的违规行为挨纽约当局罚款2,100万美元);但随着稳定币市场规模跨越2兆美元大关,风险可能比2007年次贷风暴还严重。
随着美元从美国国内银行帐户转向稳定币,对美国国库券的需求升高、殖利率随之降低。这将迫使银行提高利率,防止存款流失,而美国财政部必须发行更多国库券以因应更多需求。结果是?银行利率和美国长债殖利率升高,短期国库券利率则下滑,形成所谓殖利率曲线陡峭化–金融动荡的明显征兆。硅谷银行(SVB)2023年就因这种「期限错配」导致资金周转失灵而崩垮,掀起一阵局部银行倒闭风暴,当时稳定币USDC发行公司Circle因为把33亿美元的准备金交由硅谷银行托管,也遭波及,USDC与美元的挂钩被扯断。若不是联准会(Fed)介入,纾困硅谷银行,Circle也完了。
这起事件如今看来是小case,因为美国财政部预测,在GENIUS法案的推波助澜下,美国总计6.6兆美元的银行存款正逐渐转入稳定币。
一旦股票、债券、衍生商品和其他形形色色花俏的金融合约纷纷转向区块链上交易,而某种以美元支持的稳定币又显然成为交易这些证券的首选媒介,这种稳定币需求势必一飞冲天。然而,万一发行这款稳定币的公司财务拉警报,整个股市连同规模29兆美元的美国公债市场,都岌岌可危。
要命的是,GENIUS法案在为市场崩盘埋地雷的同时,竟削弱Fed,禁止Fed发行自己的稳定币(数字美元)与中国人民银行的数字人民币抗衡。而且,被剥夺功能相当于联邦存保公司(FDIC)这种必要工具下,万一民间稳定币发行者捅出大乱子,Fed还得收拾残局。